
提笔忘字
有时候你应该做点什么事情
有时候你应该做点什么事情。这句话里有一种二十多岁的气味,一种二十多岁的不确定性。某一刻开始,对时间无比敏感又非常无感。整理家务、翻读小说、埋头工作、医院看病、玩玩游戏或者其他各种可能的活动随机拼凑起来就能消耗我的一天。说不上是生命中多珍贵的时光,但确实一直在延宕某些时刻的到来。 我十几岁时说不出这句话,但我说过类似的话。八年或者九年之前,潘达住我隔壁宿舍,首都来的天才少年,莫名地陷在青春期的忧郁里。那时候我还在练习阅读和写作,可以说刚刚入门,抓住了一些文字的感觉。那种感觉让人着迷,我相信我会在未来许多年里继续寻找它。因此我对潘达说:你应该做点什么事情。原本句子不是这样,更接近「你应该找点事做」...
在贝德福那边
1885年,美国维吉尼亚州的绅士J·B·沃德(J.B.Ward)出版了一本23页的小册子,题名《比尔文件》(The Beale Papers)。册子一共包含了三份密码以及一份关于密码的故事,作者称,1822年初,一位名叫托马斯·J·比尔(Thomas J. Beale)顾客来到林奇堡的华盛顿旅馆,给旅馆主人留下了一个上锁的盒子。几个月后,旅馆主人收到比尔的来信,要求将这盒子保管十年,并称其中包含着难以理解的密文,...
作为非自然状态的拜占庭将军问题
1982年,莱斯利·兰波特(Leslie Lamport)在同名文章中提出了所谓「拜占庭将军问题」(Byzantine Generals Problem)。该文摘要如下: 可靠的计算机系统必须处理发生故障的部件,这些部件向系统的不同部分提供相互冲突的信息。可将这一情况抽象表示为一群拜占庭军队的将军(a group of generals of the Byzantine army)及其部队在敌人的城市周围扎营。将军们的唯一沟通方式是信使,且必须就一个共同作战计划达成一致。然而,将军中的一位或多位可能是叛徒,会迷惑其他人。...
数码垃圾:电子产品的自然史
引言:电子产品的自然史 每一种真正新颖的自然之配置——从根本上说,技术正是这样一种配置——都对应一种新的「图像」。——瓦尔特・本雅明《拱廊计划》(卷宗K) 机器和既非机器亦非人类——我称之为「非人」(unhuman)——的领域,与人们一起建立了被称为自然的人造物之集合。这些行为体(actants)不能被当成普通的资源、地面、矩阵、物体、材料、工具或冻结的劳动;它们比这更令人不安。——唐娜・哈拉威《...
我在麻理体内
日本漫画家押见修造2010年代的作品《我在麻理体内》以一段经典的性别转换情节开头:高中生小森功一觉醒来后发现自己变成了早先所憧憬的同校神秘女子麻理。 和所有性别转换的剧本一样,小森功用双手狠狠地揉了揉「自己」的胸部,随后才意识到自己变成了女性这件事。在一种更加狂野的想象中,美国小说家菲利普・罗斯(Philip Roth)笔下的中年文学教授凯普什变成了乳房本身。不是甲虫而是乳房,不是独立的生物而是寄生于他人之上的器官,在一种无法用理性解释的敏感中,凯普什不断质问自身存在的意义。 好乳房与坏乳房,押见修造和罗斯分别表达了乳房形象的两级。一面是生命之源,另一面却是罪恶之始:圣经《创世纪》中的夏娃的胸脯既哺育了犹太教与基督教信徒们的祖先,却也是诱人犯错的禁果,是人类最终离开乐园的罪魁祸首。...
石头记
1933年,民族社会主义党启动了德国高速公路计划。与典型的当代高速公路不同,三十年代的德国高速并不强调速度,反而是希望突出沿路的风景。「我们不一定要以最短的方式,而一定要以最为壮观的方式连接两点。」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慕尼黑-萨尔茨堡(Salzburg)段甚至故意让路线沿着山谷轮廓前行,从阿尔卑斯山脚下出发,爬过伊尔申贝格山(Irschenberg),好让游客能以此前无法想象的方式遍览四处风景。 设计师试图让游客将精神聚焦在德国的自然风光之中,可一旦游客停下车辆或是向前看去,他们很快会看到一条蜿蜒的高速公路,一条本不应属于自然的混凝土之路。在二十世纪中叶的德国意识形态中,德国与其他国家最关键的区别就是自然与技术的融合,而「混凝土」高速公路的建设恰恰强调了这一点:「将汽车和高速公路视为自身的目标,那只勉强算得上文明;将它们作为更深层次的的体验与新认识的图景,仅此一点就是文化了。...
透明与障碍
1954年,英国科学与技术史学家李约瑟(Joseph Needham)在《中国科学技术史》第一卷的序言中提出了所谓「李约瑟难题」:中国的传统科学技术直到十六世纪之前都领先全球,至少不落下风,可为什么科学革命只发生在西方,为什么只有欧洲发展出来了现代世界中最重要的「科学」?在李约瑟之外,类似的问题也一直困扰着历史研究者:为什么现代社会的种种要素,包括科学、工业、金融等等,似乎都发源于西方,我们应该如何理解欧洲与伊斯兰、中国、印度、日本等东方文明之间的差别? 数十年来,不同学科背景的研究者们给出了连篇累牍的答案,这些答案随着时代不断变化:六十年代时人们相信东方和西方是两种根本上不同的文明;...
致托瓦里奇的信
在《社会学的想象力》中,米尔斯提出,社会学要努力让那些私人的、当下的和公共的、历史的发生关联。我们可以把这种努力理解为对下列三种(或两种)关系的处理:一是个人与社会的关系,也就是微观的个人世界和宏观的社会环境;二是历史与当前,即当下的社会结构和历时性的演变;三是公共与私人,或者说社会和政治,即一般意义上的公共领域和私人领域的关系。 显然,我们今天的社会学者或者社会学学生所面对的状况与米尔斯大不相同,无论是宏观的世界环境还是更具体的国家、学科环境都有非常大的差别。在这种状况下,我们不只需要借助这本书去理解我们所处的时代和学术状况,还需要更进一步地思考,我们应该怎么样做出米尔斯式的研究,或者说怎么样在当下的时代中发挥出「社会学的想象力」?这意味着必须要成为米尔斯式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