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9日,我与女友分手了。我们原本约好三十一日晚间去看电影,《地球最后的夜晚》,虽然不知道讲什么,不过大约也算是情侣的必修课,就算电影院里挤得都是人,也应当排除万难去证明爱情的可贵。

问题出在她,我的意思是,如果这个夜晚和那个夜晚毁了——事实上她们已经毁了——那问题都出在她。下午四点,她同我说她反悔了,不想同我去看这部电影,也不想和我一起住在朋友家,她说这一年最后的夜晚算不上地球最后的夜晚,地球最后的夜晚要在2066年,那一年沉睡的宙斯和盖亚一起喝下了太多啤酒,一不小心砸坏了所有的神造物。所以这算什么呢,如果没有喝下这么多啤酒的话,地球上倒数第三个夜晚,我们分手了。

其实我们本来就不该在一起的。男人之间和男女之间都共享着恋情的语法,可是两个女人,无论是以一种异性般的感情在一起,还是借着同性的温顺相互依靠,都会显得奇怪,尤其是后者,想想看,谁能接受一个天才女友占据着生活的每一秒呢,她注定只能在生活的某些片段中现身,以保持我们之间的爱意。就此而言,我原以为我们是在创造某种语法,我的意思是,独一无二的,属于一个新世界的私人语言。拒绝陈词滥调,拒绝一切曾经被展现过的爱意,我们需要一种仅仅属于我们的爱情表达,它要出现在我们相爱的第一百天,从某个北方树种的顶部掉落,一不小心砸到了每一个路过的恋人,但是她们都忽略了,因为她们没有留心生活的细节,那些细节构成了生活的全部,整个爱情内里最私密的语法,她们错过了,而我们却抓住了。凭借着这一至高无上的奥秘,我们将获得我们应得的,我的意思是,如果抓住了的话,在地球上倒数第三个夜晚,我们本来不该在一起的。

我们尝试把握一种特殊的语法,尝试把握一种不存在过的语法,最重要的是,就像我们没能编织出那种语言一样,我们也没能把握住这种我们。我们在字里行间生产我们自己,因为我们只是一段文字符号相互交媾后遗留在枕套上的私生子,一个不知道女人们如何交流的男人制作出来的恐怖故事。要假装可以,假装事情正在平稳运行。这是最好的机会,让现实生活中无法靠近的物品在制作台上重新塑形,把一个锥子揉捏成球体,再把球体敲扁后喂给所有那些要读这段文字的人,让他们以为的确有那么一个夜晚存在,那天晚上,作为一个女性的我和另一位女性失去了关系。